第86节(2/2)
她缓缓回过头来,与他正面相对。
“直到有一日,有人闯入冰海……”
只那往事里,阿羽和舞霓历经磨难,在他们最需要有人陪伴、支撑、保护的时候,她没有出现。却在磨难过后,他们最不需要她的时候,以最无能为力的姿态,醒来了。
他便默默的扶她坐起来。
这不是什么好征兆。
他一向都不是会主动同旁人沟通的性格,更尤其怕在她面前流露软弱和青涩。
——他指间凝灵,若不是想强行探查她的识海,就是想直接把魂魄从她躯体击飞。
而她又过于放任自然,旁人坦诚相待,她便坦然受之;旁人意有隐瞒,她也不逼不问。
——她以为自己能说出来,然而开口时只觉胸口痛楚悉数化作腥甜涌上。她再也站立不住,捂住嘴唇扑倒在他身上,鲜血从指缝里不断涌出来。
阿羽依旧没有现身。
“……别哭。”那声音又说。
乐韶歌道, “你不问我为何能再活过来吗?”
她便将风老大带着蒙清他们打捞冰棺,想夺舍,却意外令她苏醒一事合盘脱出。又道,“他们同萧重九有仇,原想利用我混进天龙法会,刺杀萧重九。”
若非昨夜她亲眼所见,乍看到他此刻面貌,必定意识不到他是为了隐瞒,才做如此装扮的吧。可其实若他不藏,必定能令她愧疚心疼,无法释怀。
可书上没有告诉她——他失去了一只眼睛。
她眼眸中的错讹和沉痛惊醒了他,他抬手遮住了她的眼睛。那手指骨节修长比玉同色,依旧是记忆中拨弦的手。然而他遮得太晚了,她已看见了他的模样。
乐韶歌做了噩梦。
阿羽听懂了, 目光再度看向她,似是自嘲,“……我知晓了。”
“别看。”他轻轻的说。
乐韶歌顿了顿, 道, “……说来话长。眼下, 怕是要先劳烦你给我渡一口真气。”
她委婉解释为何要他渡气。
命运令她先回到九华山,亲耳听他说出那句山崩地裂的“我想和你共赴云雨”,又令她辗转失忆再失忆,直到她终于将那句话当了真,才又让她一无所有的苏醒在北冥冰海之下——也是一番煞费苦心吧。
或者也不是噩梦——她不过是在梦中看到了自己曾在《九重天尊》里读到过的往事。
她病容虚弱苍白, 宛若风中寒花。虽不减从容风度,却显然已无自保之力, 任由摧折了。
她于是微笑着说,“阿羽,我回来了。”
一时却也无旁的动作,只不喜不悲的看着她。
恐怕, 他根本就无意分辨她的真假, 依旧想用对待过往那些心魔的方式来对待她。
当她转身准备离开时,身后忽有衣影遮住了月色。有人落足在她身后,衣上绣鸟毛羽皎洁明耀、纤尘不染,正是一只孤傲的白孔雀。他捉住了她握着笛子的那只手。
《九重天尊》里确实曾提到过,他不曾祛除面上疤痕,每以恶相示人。所以她对自己可能会看到的面容已心有准备。
他目光扫过她的嘴唇, 心神已乱。不由避开了她的目光。
然而他却完全无意询问她的来历, 就这么默不作声的接受了。
她于是出言提醒,“我没有被夺舍。你这一手指下去,我八成又要丧命。”
她说, “扶我起来吧。”
他们坐得近,不过一臂之遥。
于是一旦遇上萧重九那般对自己诚实对旁人又率直的,于她而言是刀过竹解,水到渠成;于他而言,却是连交锋的机会都无,便败局已定。
本已死去多年的人,突然便再度出现在眼前,让他立刻就深信不疑,也是件难事。
握着笛子的手,沉沉的垂了下来。她茫然的望着月下的城主邸。
他的眸光有轻微的动摇, 却随即便平复了, “你为何能再……活过来?”
她睁开眼睛时,阿羽的手指正压在她额头上。
乐韶歌也看着他。
他下意识的收了术法。
乐韶歌便又解释,“当日我被碎去金丹,重伤濒死。自以为难逃这一劫,便将喉中真音传给了萧重九……我大约确实是死了吧。萧重九将我封入冰棺,葬在了北冥冰海之下。然而,不知过了多少岁月后,我身上伤愈,意识竟也渐渐苏醒过来。”
乐韶歌于是闭上了眼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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昨夜重逢时,他尚是疤痕覆面的恶相。此刻面容却已复原如初了。只受了魔染的左瞳无法复归澄澈,他便以眼罩遮住——他天生乐感,审美亦是不俗,那眼罩与其说是用来遮残,倒更像浑然天成的修饰,给他天生清冷的少年模样里,添了些幽冥界特有的狠而艳的情致。
尤其他有过诸般遭遇, 还被种下了那种心魔。
“我所修功法,对你并无益处。”他拒绝道。
失去意识前她紧紧抓住了他的衣袖。她想,不论如何,这一次她绝对不会再放开了。
便又取了丹药递给她,眼睛却看着别处。
胸口突然便疼得再也吹不出一个音来。
乐韶歌道,“丹田经脉已碎,这些丹药我克化不了。”却还是将丹药收好,又道,“眼下我修为全无,经脉破碎,功体全赖青羽灵力支撑。便不能唤它出来相见了。”
乐韶歌不由叹了口气。
她气力不继,说到此便已疲乏至极,于是停下来暂缓一口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