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4节(2/2)

    就他所知，水云间这位凛香主曾数次在危难之间以香阵替他牵制追兵，为他指引出路。虽始终不曾现身相见，但想来这位凛香主对他颇多善意。

    无奈之下震动喉间玉，声传于天，“在下有要事相告，还请凛香主赐见一面。”

    萧重九于是便也不再试图同香孤寒结交。

    为此，不惜一切代价。

    梦中自是深爱不悔，醒后也一度催断肝肠。

    可他亦有不愿回想的记忆，不欲被他人探查的过往。

    但这“往事历历”乃是诛心之阵，身在其中，心魔纷扰。对修士，最是险途难行。

    却不容他不戒备。

    世间恒常的真相，依旧是邪恶当道。

    梦中的他，令清醒的他心生羡慕——可那不是真正的他。

    渐渐便打探出来，这位凛香主少年时曾与乐韶歌双璧并称，一度是莫逆之交。

    所以当他被推举为香音界盟主时，便请水云间掌门为他引荐，希望能见凛香主一面。

    而凛香主修为冠绝香音秘境，既是无事不晓的芳魂寄主，又是水云间的核心，他的话对香音界上下都极具说服力。

    这便已足够了。

    而若他不是香音界共推的盟主，他又以何种名义推动四境同盟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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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乐韶歌之于萧重九，就像一场猝然惊醒的迷梦。

    梦中的他、他所爱的女人、他所安居的桃源，早如浮光泡影消散。

    凛香主的寒香幻阵出神入化，萧重九不是擅长破阵之人，又不能一剑削去九嶷山头，只好被拦在阵外不得入门。

    饶是稳重如云觉尊者，也不由诧异，“天音九韶还有旁的传人吗？……”

    而他，必须要改变这样的世道。令梦中桃源，成为世界真正的模样。

    “既凛香主不愿赐见，萧某便不强求了。”萧重九行礼道别，“只是……乐姑娘的遗体被盗了。若有消息，恳请凛香主随时告知。乐姑娘为救我而死，我不能令她身后不宁，为歹人所亵渎。”

    凛香主是重情之人，又不通人性险恶，他很可能会被蒙骗。

    ——月前，乐韶歌的墓葬被人盗掘，遗体下落不明，怕是已被人夺舍利用。数日前，萧重九得到消息，香孤寒把“乐韶歌”接去了九嶷山。

    可也正因此一缘故，那个借乐韶歌的躯体现世的神秘之人找上香孤寒，便也格外令萧重九警惕。

    风过山林，树摇如海。

    那界碑上书“往事历历”，旁边一行醒目红字，“欲见主人，经此上山”。

    ——按照九歌门立派成规，他修成了天音九韶，便有资格继承掌门之位。可他所修天音九韶，根基是乐韶歌渡给他的修为。而乐韶歌才九歌门的正统。

    凛香主没答话，只驱动道旁大橡树伸了根绿枝出来，猛戳道旁界碑。

    这般天真烂漫之人，实在是难以沟通。

    他虽寡言少语，判断却一向精准。他说不是萧重九，那基本就不会是萧重九。

    一旦失去九歌门掌门之位，那么，他担任香音界盟主的盟主的资格，便也十分可疑。

    ——那被盗、被夺舍的“遗体”，恐怕就是乐韶歌真人。

    却也不能不在意，凛香主究竟因何事对他心生成见。

    可待梦中所遗忘之事日渐找回，回忆起失忆中发生之事，便常觉不真实。他甚至疑惑，当初那个忘却一切人世不公、丢失为天地立心志向的，耽溺于平庸喜乐的日常、内心毫无阴霾的自己，是真实的自己吗？

    何况……萧重九此刻不在九华山上。

    然而这一次，香孤寒依旧不肯见他。

    虽说以他为战云界所做诸般，必定能得到战云界的回护与支持——可对战云界而言，他毕竟是境外之人，非我同类。而四境天人素来自傲，是不屑去听一个“外人”的建言的。

    ——而纵然真见了面，只怕这位凛香主也是一样的行事风格。

    萧重九：……

    若香孤寒是因乐韶歌而不愿见他，那么香孤寒便不是他的同道中人。

    短暂踟躇之后，萧重九决定另寻他路。

    当时的说辞是，这位凛香主秉性淡泊，红尘不染身，已多年不见外客了。

    这并非萧重九第一次来拜访香孤寒。

    萧重九不怕心魔。他对自己所行之道坚信不移。

    一旦那个“乐韶歌”被认定是真，那么，他今日在四境所做一切努力都将化为虚影。

    九嶷山。

    萧重九派去探寻的人悉数被挡在了九嶷山香阵外，于是萧重九即刻抛开手头一切要务，前往九嶷山打探香孤寒去了。

    “乐韶歌”的出现，对他今日根基而言，不啻为釜底抽薪。

    虽说其人非是因迷恋权柄而执着于权柄，而显然是因为某些更高尚的理由。可如此行事，只怕他所求，并非止于救世而已。

    萧重九听下属汇报过很多次——只有经“往事历历”上山之人，才能面见凛香主。

    谁知却被拒绝了。

    只在必要之时才遣人前来求教——香孤寒是芳魂寄主，坐览天下万事，他的帮助必不可少。而此类求助，香孤寒果然不曾拒绝和欺瞒过他。

    他断不可能在此刻，出现在九歌门的弦歌祠中。

    萧重九当然不会同他计较这些。

    瞿昙子沉吟片刻，道，“或许……是乐韶歌归来了。”

    结果仿佛是在故意告诉他这全是托词，一个字也不能信一般——凛香主随即便下山游历去了。他本是天人之姿，更兼花魂霜魄不同人情，举止天真率然引人注目。一路游历下来，天下竟无人不传他的逸事。于是世人皆知，凛香主不是不见“外客”，只是不见萧重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