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江止宴却道:“这不是重点,重点是……”
萧有辞肯定会去。
帝天不太理解:“你觉得萧有辞会去?代县那不知名的魔可是顶着我的名头,他一定知道,帝天在,你江止宴也在,他会主动找上门去?”
“别说他现在修为尽失,就是他修为巅峰时,也不会主动给自己找不自在吧?”
当年,确实是萧有辞把江止宴骗去的,他拿了掌门之位,应该永远希望江止宴不要出现才对,怎么会自己送上门去?
江止宴脚步猛然一顿,片刻后,露出一抹苦笑:“我要是说,他必定会去,你信吗?”
帝天当然不信。
江止宴却看向天边云霞,神色凝重:“他不光会去,若是我真的要报仇,他连躲都不会躲。”
会把自己的胸膛,往他剑上送。
帝天奇道:“你们这是什么一对奇葩师兄弟,一个明知道对方骗人,还碎了自己七魂八魄,只为写成九万九千道封印符文把我压入地底,一个明知自己干了坏事,非要往风口浪尖走,别人复仇,他连躲都不躲。”
江止宴瞥了一眼自己身侧,那里有一道别人看不见的虚影,正是帝天本人。
他淡淡道:“我封印你,是因为你发疯撒泼,滥杀无辜。”
他师弟不躲,是因为……
他心里有愧,早已在多年前,就把自己打成一个坏人,他认罪,认罚,从不为自己辩解,也从不想苟活。
他认自己是个罪人,只想以死谢罪,一死了之。
可这是什么道理?
江止宴握紧了拳头,这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?
江止宴匆匆赶到长老堂,萧有辞还没走,正在堂内与一众长老商量代县的事情。
他进门便大声道:“听闻代县有难,弟子愿意随师父一同前往。”
临仙门的人都已经知道颜桐的大名,他们知道他是纯灵之体,难得一遇的修炼奇才,只是常年被萧有辞养在天璇峰上,不少人都是第一次见他。
他这一声,引得无数目光落在他身上。
众人都是诧异,代县情况未名,唯一知道的就是很危险,这么危险的地方,他跑去干什么?
北座上的萧有辞神色却很冷淡,他瞥了江止宴一眼,道:“你的罚领完了?”
这话一出,又引来无数不赞同的神色,不少人都听说了,萧有辞对这个纯灵之体的徒弟一点儿都不好,看他的态度,好像真是如此。
不喜欢这徒弟,又为何要收他为徒,纯灵之体何其罕见,这不是闹着玩儿吗?
江止宴站在堂内,并不抬头看萧有辞,只是低声道:“领完了。”
萧有辞冷冷道:“领完了就回天璇峰上,天璇峰放不下你了?”
江止宴抬头,眼神定定地看着萧有辞,那一瞬间,他几乎没做遮掩,可萧有辞的目光还是那么漠然,看他好似看个陌生人。
他分明记得,自己从山下历练回来,萧有辞看他时,眼神中略微带了异常,这会儿又完全看不出来了——江止宴在心里扯出一抹苦笑,行,这是打定主意准备去代县了。
你真行。
他重新低头,好言相劝:“师父,此去危险,徒儿愿意陪在师父身边,帮师父排忧解难。”
萧有辞却道:“不用,你未筑金丹,帮我排不了忧解不了难,滚回天璇峰去。”
江止宴急道:“师父!”
萧有辞却已经起身,眉目冰冷地瞧着江止宴,道:“你再说,为师也不会给你护法筑丹,滚吧。”
他冷冽极了,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意施舍给江止宴,外人看着,这哪里是一对师徒,分明是一对仇人。
连司徒尘也看不下去了,低声道:“掌门,弟子有这份心意,不如就让他跟着……”
话没说完,萧有辞就斜了他一眼,冷冷道:“他是我弟子,还是你弟子?”
司徒尘的脸色也不好看,他顿了片刻:“是我僭越了。”
萧有辞不再理会其他人的脸色,径直往外走去,他出了长老堂的大门,召出断肠烟树,一剑绝尘,就这么走了。
看着他的背影,江止宴的脚步都趔趄了,他追了出去,冲着天空大喊道:“师父!!”
旁人看他,眼神中都带上了一丝心疼。
石剑锋更是上前,低声道:“之前是你救了年年吧,我还没来得及感谢你……”
江止宴神情委顿:“石长老,感谢的事情,向峰主已经说过了,你们是打算跟师父一起去代县吗?”
石剑锋点头。
江止宴急道:“能不能……帮我照看一下师父,我昨天回天璇峰,发现师父的情况有些不对劲,我担心……”
石剑锋有些意外:“不对劲,怎么不对劲?”
江止宴却摇头,不肯仔细说了。
石剑锋仔细打量着江止宴,觉得这个徒弟很有意思,停顿了一会儿后,他才道:“放心吧,不会让你师父只身犯险的,这趟过去只是打探情况,若停留在代县的真的是帝天,我们会另外商量对策的。”
江止宴仍旧愁眉不展,点头道:“那就好,多谢石长老了。”
石剑锋拍拍他的肩膀,也御剑飞走了。
望着石剑锋离开后,江止宴回到了天璇峰。
小院里,封朗月和封朗行正在打扫落花,见他回来,同他打招呼。
江止宴却道:“二位师兄,我要闭关几天,这段时间,你们不要来打扰我。”
修炼之人闭关是常事,封朗行点点头:“好,我们明白。”
第21章 下山 江鹤来也曾经端着饭碗跟在他身后……
江止宴冲他们略微点头,就回了自己房间,将门窗关进后,把帝天叫了出来。
他在房间里来回踱步:“我感觉他有些动静,应该是已经上钩了,但到底是哪条鱼,我却分不清楚……我应该留在临仙门,不,我得跟过去。”
萧有辞没有修为,去那么危险的地方,一旦出事,功亏一篑。
他低声呢喃着:“他不让我跟着,我就暗地里去……”
戏都是演给别人看的,现在戏演完了,应该去干正经事了。
帝天却说:“我看天枢峰那个向浩瀚就很像那条鱼,你确定你要去追你师弟?”
江止宴皱眉:“他出了事儿,抓鱼还有什么用?”
帝天道:“你真觉得他会心有愧疚,打算以死谢罪?他要死早就死了,用得着你动手?你怕不是想太多了吧,你师弟没心没肺的,会为了你而死?”
“不……不是为了我……”
他仰头看向窗外蓝天,天璇峰的天空总是比别处蓝一些,云又白又软。
他想了一下,从自己的芥子空间中取出那柄被尘封六十年的华露浓。
流光溢彩的剑身被束缚在朴素的木制剑鞘之内,表面看去,只是一柄普通的剑罢了。
江止宴爱惜地抚摸着剑鞘,低声道:“好久不见。”
这把剑是师父传给他的,拿到剑的人,将会是临仙门的下一任掌门。
这是临仙门的规矩。
六十年前,江止宴赶赴陵川前,就应该把这柄剑留下。
江止宴是个孤儿,被江鹤来收养,从小在临仙门长大,临仙门就是让他的家,江鹤来是他的师父,也是他的父亲。
华露浓是江鹤来给他的,不仅仅代表掌门信物,在他心中,更是象征着师父未离世前,与他相处的那些时日,他到底不舍,带着华露浓一起去了陵川。
他被关在陵川的封印里多久,华露浓就陪了他多久。
萧有辞总觉得他是个舍己为人的大善人,其实不对,他也有自己的私心,比如现在,他拿着这柄剑的时候,眼前皆是江鹤来的音容笑貌,他以剑缅怀故人,就算将来临仙门易主,他也不愿意再将这象征着掌门之位的剑交出去。
天下那么大,需要被救赎的人很多,从前他舍了自己的三魂七魄,救了天下人。
如今,他只想救一个人。
江止宴毅然往山下去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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